一、“花旗危機”的背景
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次貸也稱次級按揭貸款,是給信用狀況較差、沒有收入證明和還款能力證明及其他負債較重的個人提供的住房按揭貸款。貸款機構向信用分數較低、收入證明缺失、負債較重的人提供的次級按揭貸款,不必持有到期就可以出售給一些機構進行資產證券化 ,打包成不同等級的按揭抵押證券出售給機構投資者或個人。隨著利率水平出現逆轉, 許多處于還款中后期的次級借款人無法承受利率大幅提高后的償還義務,只能選擇違約,不良貸款迅速積累,次貸危機開始顯現并愈演愈烈。
由于眾多機構投資者參與其中,因此次債危機不斷蔓延至全球金融市場,曾是全球第一大銀行的花旗銀行受到破產沖擊。2008年初,花旗集團宣布2007年四季度虧損高達98億美元,這是該公司196年歷史中最大的虧損。2008年11月16日至21日,一周之內花旗銀行股價跌幅高達68%。從2007年高點的35美元左右一路狂跌到21日的3.77美元。之后,花旗銀行的股價繼續下挫。最低時每股只有1.6美元,其市值甚至不到2006年年底時2 740億美元的5%。 花旗銀行墻傾楫摧,隨時可能崩潰倒下,迫使美國政府不得不于2008年10月在短的時間內,連續三次對花旗銀行進行救助,注入巨資。
二、“花旗危機”產生的成因
花旗銀行從全球銀行競相模仿學習的榜樣到瀕臨破產被救助的境地,背后有著深層次原因。
(一)內控機制的缺陷是危機爆發的內因
1.內控機制難以對建立在房價上漲以及低利率假設基礎上的次級抵押貸款發揮作用。作為證券化衍生品的設計、發售和承銷者,花旗銀行通過資產證券化,將貸款轉手,賺取手續費,把相當部分的信貸風險轉移到了外部。可是由于次級抵押貸款借款人自身不具備擁有房屋的能力,所依賴的外部條件是房價不斷上漲以及低利率環境,但這兩個外部因素又是最不確定的,也是內控機制鞭長莫及的。因此,在房價低迷,利率上升時,次級抵押貸款拖欠率就會上升,這必然導致次級抵押貸款證券的購買者銳減,銀行的利潤來源被掐斷,增加了銀行風險。
2.花旗銀行作為次級債的債權人,有關信息是不對稱的,風險狀況無法評估。 作為美國資產證券化交易市場的重要參與者,花旗銀行同時又進行證券化基礎資產的收購,以及二級市場的證券產品交易業務和相關信用支持業務,從而導致已經轉移出去的信貸風險,又通過資本及衍生品市場業務再次循環回來。由于花旗銀行又是一二級市場的主要交易商,其他銀行發行的許多證券化產品所蘊藏的風險也更多地集中到了花旗銀行身上。在這個過程中,原始貸款人的信用狀況和其他信息是不通暢的,投資者與基礎資產持有人之間信息高度不對稱。金融衍生產品具有的不透明性,使其內在價值和風險狀況無法準確評估,其真實風險無法知曉,花旗銀行的內控機制難以發揮作用。這種信息不對稱使花旗銀行失去了及時采取措施規避風險的時機。根據2008年2月美國媒體調查顯示,花旗銀行的次級債損失高達180億美元。
3.激勵機制具有短期性。長期以來,華爾街奉行高盈利就可以高分紅,且宣揚80%的收益是由20%的人創造的。因而金融機構高管們薪酬與業績的正相關性,往往成幾何級數上升。華爾街的這一激勵模式,甚至被人們奉若神明地奉為績效評價模式,從而決定著人們的行為方式。問題是,這種激勵機制具有明顯的當期性、短期性和不對稱性。當公司獲得高盈利時,高管們就可以獲得巨額獎金和紅利,動輒上億上千萬美元,而當經營失敗時又可以不承擔損失,甚至是再巨大的損失,都可以扔給股東和整個社會。這種激勵模式毫無疑問地將經營風險偏好大大提高,助長為追求短期回報而不斷地去冒險、去“賭博”,去冒更大的險、去進行更大的“賭博”。隨著花旗銀行日益綜合化,投資銀行短期激勵的風氣勢必影響到銀行其他的業務條線,在冒險就可能獲得巨額獎勵的誘導下,作為商業銀行的花旗銀行,傳統商業銀行的審慎經營逐步讓位于冒險擴張,而且還給披上了銀行就是承擔風險和管理風險這件華麗的外衣,實質上已經將商業銀行的經營變為了投資銀行的賭博。
(二)金融生態的不利影響是危機爆發的外因
1.貨幣政策大幅調整,不夠穩健。宏觀上講,從2002年至2005年,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一直將聯邦基金利率維持在較低水平。這一政策大大鼓舞了各家銀行及房地產金融機構,它們紛紛放寬購房貸款標準,推動了大批消費者購置房產,導致不動產價格攀升,繼而形成市場泡沫。從2004年6月開始,為抑制通貨膨脹,給過熱經濟降溫,美聯儲連續17次加息,聯邦基金利率從1%提升到5.25%。利率大幅攀升加重了購房者的還貸負擔,很多次級抵押貸款市場的借款人無法按期償還借款,違約大量產生。因此,依托次級貸款發行的債券持有人也遭受損失。2007年初,美國部分地區房地產泡沫開始破裂,按揭違約率不斷飆升,房價也因此進一步下跌,次級抵押貸款市場情況急劇惡化,進而,刺激了次級抵押貸款危機的爆發。
2.信用評級失實,風險預警失靈。次貸危機中,在利益驅動下,穆迪和標準普爾等評級公司、評級機構不是站在中立的角度被動地為公司債務評級,而是人為提高次貸債券信用級別,促使其順利出售。根據標準普爾發布的研究報告,2005-2007年間創立的抵押貸款CDO類別中的85%被給予AAA級,而2007年,其中一些CDO的AAA級債券竟變得一文不值。資信評級機構在次級抵押貸款中, 向可能存在風險的無核查貸款發放評級證書,折射出美國銀行和債券評級機構誠信淪喪。
3.次級債市場缺少透明度和監管。自20世紀80年代起,美國錯誤地將“滯脹”原因歸結為戰后實行的凱恩斯國家干預資本主義,新自由主義由此抬頭并盛行。其表現之一就是放松對金融領域的監管,這也正迎合了華爾街金融機構極力鼓吹的“最好的監管就是最少的監管”。在這種理念及欲望之下形成了:一是對金融創新產品監管缺失,沒有監管的金融創新,必然導致金融創新產品信息不透明和真實風險無法評估等一系列問題;二是對某些金融機構運作監管缺失,美國對沖基金、投資銀行、私人按揭保險公司、股權投資基金等金融機構都處于監管的盲區;三是對場外金融衍生品市場監管缺失,高風險抵押擔保債券、信貸資產證券化、市場流通的再證券化和信用違約互換等場外金融衍生品市場基本不受監管;四是對金融中介機構監管不到位,特別是對一些信用評級機構及審計機構作假監管不力。
三、花旗危機對我國商業銀行內部控制的啟示
(一)完善的內控制度是保證商業銀行正常運作的基礎
完善的內部控制制度要具備以下一些條件:完整的內部控制系統的框架,科學的現代企業組織制度,獨立權威的內部監察監督制度,明確的業務部門風險控制分工及相互制約的關系,謹慎的授權審批制度,嚴格的會計控制以及以現代電子技術為依托的電子化風險控制系統。從銀行實踐看,一些發展較好的商業銀行,在很大程度上是其內部控制制度制定與執行得好。
花旗危機警示我們:商業銀行內部控制作為一種最直接、最有效的風險防范機制,是提高商業銀行核心競爭力,保持銀行體系穩健運行的關鍵所在。如果銀行內控制度存在漏洞或缺陷,必將招致損失甚至倒閉。
(二)不斷改革內控制度是增強商業銀行內控有效性的前提
金融創新是金融發展的動力,是推動金融深化、實現金融現代化的必然選擇。金融創新在金融機構轉移自身風險、增強流動性和信用創造等方面都具有積極作用。隨著金融業務和金融工具的不斷創新尤其是衍生金融產品的迅速崛起,在給商業銀行開辟新業務領域的同時,也帶來了諸多的不確定性風險因素。此外,銀行業務日趨復雜化和國際化,使得銀行規模越來越大,且涉外機構也越來越多,給銀行自身的監管帶來了新的挑戰。
花旗危機警示我們:第一,銀行應堅持“審慎經營”的理念,按照“成本可算、風險可控,提高透明度”的原則,在自身發展戰略的框架內進行金融創新,金融創新應面向實體經濟并為實體經濟服務;第二,不管是在經濟高峰還是低谷,風險管理應貫穿始終,面對新的市場變化,風險模型應根據新形勢的變化迅速更新;第三,商業銀行必須及時將新業務、新情況納入現有的風險管理框架中,不斷改革與完善現有的內控制度,否則,一成不變的內控制度面對新的業務內容將變得蒼白無力,不能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三)增強內部控制的執行力是提升內部控制效果的關鍵
執行力是左右商業銀行內控管理成敗的重要力量,也是評判一家商業銀行平庸與卓越的重要標準。在制度管理中,建立健全內控制度固然重要,而認真貫徹制度更是管理的關鍵,否則,再好的制度也將形同一紙空文。各項內控制度的制定、內控標準的確定、內控效果的計量和內控制度的執行終歸都必須由人去做,因此人是內部控制的主體。本次金融危機很大程度上是“人”的因素造成的。表現在,一是銀行家為了追逐利益,拋棄了自己的道德底線,放松了必要的貸前審查和貸后追蹤管理;二是股東沒有對過度的冒險行為進行有效地約束。
花旗危機警示我們:增強內部控制執行力的核心在于加強對“人”的制度約束。從嚴進行責任追究是保障內部控制的權威性,杜絕內部控制執行不力、違章不究、究而不嚴的有力手段。
(四)優化金融生態環境建設是內控制度有效運行的保障
無論是在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金融生態環境(包括政治、經濟、法律制度、監管體制等各個方面)的優劣都對內控制度能否有效運行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完善的內控制度只有在良好的金融生態環境中才能充分發揮作用,有效地防范風險。只有內控制度建設和金融生態環境建設齊頭并進,才能提高內部控制成效。
花旗危機警示我們:第一,商業銀行要密切關注宏觀經濟運行中政策和市場的變化,加強對風險源的防控工作,變被動退出為主動防范。第二,金融產品和創新要充分考量宏觀貨幣政策對其可能產生的影響,宏觀貨幣政策必須要考慮金融產品和創新對其產生的反作用。第三,加強金融監管。一是銀行業監管部門要深入研究國家經濟政策走向,及時指導銀行業注意防范政策風險;二是監管部門要對金融創新中潛在利益共同體加強監管;三是對金融創新產品要建立更為嚴格和透明的披露制度和監管標準,以提高市場的透明度和競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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